积雪初融的季节里,我跟二叔踏着残雪上山打猎。
二叔是有名的猎户,有丰富的打猎经验,对这一带的山林十分熟悉。跟他一起打猎,从未空手而归,更何况这次还有猎狗阿黄相助。
突然,阿黄立住不动了。低头一看,雪里有一行浅浅的梅花般的脚印。跟了二叔这几年,我知道,这是狐狸的脚印。
我们顺着脚印在密林里搜寻,这脚印曲曲折折,一会又不见了,二叔小心地察看痕迹,又找到了脚印。
二叔说:“这只狐狸很狡猾!”
忽然,二叔站住不动了,阿黄也似乎发现了什么,显得很兴奋。我悄悄看去,前面是一堆巨石,一只狐狸威风凛凛地站在石块上,机警地看着四周。令人惊奇的是,他浑身的毛红灿灿的,像团火。
二叔悄悄寻发了位置架上枪。这时候,我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只听“砰”一声响,那狐狸应声而倒。
阿黄飞也似地扑过去。只听一声怒嚎,一只狐狸从石缝间高高跃起,远远看去,像团跳跃的火。阿黄见状,转而扑向这只狐狸。
二叔迅速举枪上膛,但狗和狐狸已紧紧扭打成一团。二叔怕伤了阿黄,没敢开枪。
阿黄颇为兴奋,伸出爪子向狐狸打去,整个身体的毛都竖起来啦!
狐狸毫不示弱张开长长的嘴咬住阿黄的爪子。阿黄痛得“汪汪”直叫,猛地向狐狸头上咬去。只听狐狸一声惨叫,阿黄竟咬下它半只耳朵!
那狐狸见势不妙,一闪没入林中不见了。
我和二叔正要走过去,一只小狐狸笨拙地从石缝间爬出来,惊恐地望着我们。
阿黄爪子满是伤口,流着血,仍作势要扑向小狐狸。我喝退阿黄,拎起小狐狸。小狐狸一身红灿灿的毛浓密而又柔软,一双小眼睛露出惊恐之色。二叔说,这是“火狐”,极少见的品种。
我把小家伙拴在门前的大树下,小家伙刚开始还很老实,乖乖地趴在那儿。半天过后,小家伙躁动不安,低声呜咽,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。
当天夜里,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阿黄的吠声。起身趴在窗子观看时,只见月光下,一只狐狸正和阿黄厮打着。狐狸的耳朵少了一半!狐狸感到不敌阿黄,夺路而逃,阿黄紧追不舍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阿黄一夜没回。后来才发现它掉下山崖,摔死了。我这才知道,阿黄“中计”了!
第二天夜里,老狐狸又来了,她还不知从哪儿偷了一只鸡,丢给小家伙。那只鸡显然是刚刚被咬死的,还滴着血。
小家伙格外兴奋,和老狐狸又是亲又是舔。老狐狸忽然站起来,噙起小家伙,猛然跑开。
“扑”地一声,小家伙被铁链一拽,猛地从老狐狸口中摔下来,痛得嗷嗷直叫。
老狐狸愣了愣,随即发现系在小家伙脖子上的铁链。她用爪子拨弄着,似乎明白了。低下头来,疯狂啃啮铁链。静寂的夜里,狐狸尖利的牙齿和铁链的磨擦发出的“嚓嚓”声更加刺耳,更加令人毛骨悚然!
二叔正要出去打狐狸。我突然在心里有股莫名的感动,说:“二叔,由它吧!”
老狐狸啃了不知道多久,不远处的公鸡开始打鸣了,天已悄悄发白。老狐狸一无所获,哀鸣几声,恨恨地走了。
第二天,我再去看小家伙时,小家伙装作十分平静地趴在那儿。那条粗而满是铁锈的链子中间已被老狐狸的尖牙磨得雪亮,在阳光下分外刺眼。
接连几天夜里,老狐狸都悄悄来到。每次都偷来一只鸡,供小家伙享用。看着小家伙欢快地吃着野味,老狐狸十分欢欣。
她随即盯着那根铁链,愤怒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。正是这条无情的铁链,隔断了他们母子情深啊!
她总是顽强地啃啮着铁链,希望有一天能把铁链咬断。
铁链虽然越来越亮,但丝毫没有要断的迹象,十分坚固。这倒激起我的兴趣,想看看这只狡猾的狐狸能想出什么法子,拯救自己的爱子。
又一天深夜,老狐狸悄悄来到。照例扔给小家伙一只鸡后,老狐狸一反常态没有去啃啮铁链。
难道它已经绝望了?
这时,老狐狸开始在小家伙身旁掘起土来。老狐狸的爪子相当尖利,但并不适宜掘土。猛地,老狐狸扬起爪子停住了,我分明看见几滴血滴下来。虽然速度不快,老狐狸终于挖了个小坑。她噙起铁链,放进坑里,又把土填上。原来,狐狸毕竟不如人聪明,她以为这样,小家伙就可以和拴着他的大树分离了。
老狐狸欢欣地叫起来,随即迅速噙起小家伙,向外跑去。
然而,小狐狸又一次摔了下来,悻悻地趴在原地,呜呜哀鸣着。
老狐狸禁不住叫了一声,那样凄凉,那样绝望,又是那样愤怒。
我有些感动,心想:明天把小家伙放了,让他们母子团聚。
就在这时,老狐狸眼中突然放出可怕的绿光。她一步步走近小家伙。
小家伙扑进老狐狸怀里,呜呜地撒娇。老狐狸温情地看着小家伙。
突然,简直令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老狐狸猛地咬住小家伙的喉咙!只听微微的一声“咔嚓”,仿佛风折断了树枝。可怜的小家伙不及发出尖叫,“扑”地倒地上,死了。
老狐狸缓缓站起来,抬起头,向着天上一轮圆月默默注视。在月光中,她就像一尊雕塑,悲壮而美丽。半晌,老狐狸长嚎一声,没入黑暗中,不见了。从此,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。直到二叔对我说:“它爱自己的孩子爱得发狂了,对它来说,得不到自己的所爱,就得毁灭!”
摘自《读者俱乐部》